我們最常用階梯來比喻工作生涯,但是這個概念,對大多數的上班族來說,已經不適用。2010年,光是18到46歲的美國人,平均就換了11份工作。這表示加入組織,然後繼續待在組織裡、爬同一個階梯的日子,已不復見。《財星》雜誌編輯賽樂絲自創的更好比喻:「職涯不是階梯,而是像小時候在公園玩的方格攀爬架(jungle gym)。」
階梯的活動是有限的,在階梯上只能上下爬,不是爬、就是離開梯子;方格攀爬架則提供更多的創意探索機會。要爬上階梯頂端,只有一種方法,但要爬到方格攀爬架的頂端,路徑與方法就多了。用方格攀爬架的模式思考職涯,對每個人都有益,且對剛進職場、轉換跑道、被文化和制度等外部因素阻礙,或休息一段時間、二度就業的女性,幫助尤其大。爬方格攀爬架有時要倒退、繞道,甚至會碰上死角,可以培養每個人創造自己獨特發展路徑的能力,也就有更多實踐自我的機會。而且,方格攀爬架上讓人有更好的視野,不再是只有高層的人才有能見度。在過去的階梯上,大多數的攀爬者只能盯著上一層人的屁股。
用方格攀爬架來形容我的職涯,再恰當也不過了。年輕的同事和學子常問我如何規劃生涯,我回答沒有規劃,他們的反應先是驚訝,接著鬆了一口氣。知道不需要從一開始就畫出職涯發展路徑,他們似乎得到了鼓勵,尤其目前就業市場非常競爭,求職者常常沒有選擇,只要能找到工作就好,一心祈求那份工作朝不錯的方向發展,所以我的說法聽起來格外令人安慰。
我們都希望找到讓自己興奮、投入的工作或角色,但尋找的過程既需要專注,也需要保持彈性,所以我建議訂定雙管齊下的兩個目標:一個是長期夢想,一個是18個月的計劃。當然,不見得一定是剛好18個月,我會說18個月,是因為兩年似乎太長、一年又似乎太短。
無法規劃每一步
我永遠無法想到我踏入職場的起點和目前的位置是如何串起來的——只要想想,我大學畢業時,祖克柏才7歲,各位就了解我的意思了。而且我以前跟科技的關係,真的不是特別好。我大學時只用過哈佛的電腦系統一次,用來跑大四論文需要的迴歸分析,論文主題是「虐待配偶的經濟學」,統計資料是儲存在又大又重的磁帶裡,我必須拖著大箱子穿越校園、一路咒罵、汗流浹背地把箱子拖到唯一的電腦中心,那裡面清一色都是男學生。接著,我必須熬一整夜轉動磁帶、輸入資料,當我要做最後的運算時,整個系統就當了。大家都知道,祖克柏曾讓哈佛電腦系統大當機,沒錯!我比祖克柏早好幾年搞垮同一套系統,我贏了!
在我小的時候,父母就一直強調追求有意義的人生很重要,晚餐話題時常圍繞著社會不公的問題,並討論努力改善世界的人物。所以,小時候我從來沒想過我要成為什麼樣的人,但我常想我將來要做什麼,雖然聽起來很傻,但我小時候希望能改變世界。我一直覺得我會在非營利組織或政府機關工作,那是我的夢想。雖然我不相信我們可以規劃生涯的每一步,但是我相信有夢想與長期目標,有助於生涯發展。
長期的夢想不見得要實際,也不需要明確。夢想可能反映出你期望投入某個領域,或渴望環遊世界;也可能是你希望在專業上能夠自主,或是有一些自由時間。當然,它也有可能是你希望能創造持久的事物,或贏得夢寐以求的獎項。有些目標需要依循比較傳統的路徑,例如如果你想當最高法院大法官,可能就需要從上法學院開始。但即使目標模糊、籠統,也可以指出方向,提供一個遠遠的路標,讓你繼續前進。
請上火箭
我從商學院畢業後,在財政部工作的四年間,遠遠地目睹了第一波科技狂潮。它的影響明顯可見,吸引力遠超過可以穿牛仔褲上班而已。科技改變了溝通方式,也改變了生活,不只是在美國和已開發國家而已,而是遍及世界各個角落。我的新夢想隨之浮現。我決定搬到矽谷。現在回頭看,搬到矽谷是明智的選擇,但是在2001年當時,那其實是充滿了問號的決定。當時,科技泡沫才剛破滅,科技業還在餘震中蹣跚前進、試圖站穩腳步,我給自己4個月的時間找工作,心裡希望不要花這麼長的時間,結果我花了將近一年,才找到新工作。
我在矽谷找工作的過程中,有興奮、也有挫敗。例如,我見到心儀的企業偶像——eBay 執行長梅格.惠特曼(Meg Whitman),但也遇到一位高階經理人在面試我時,劈頭就說她的公司永遠不會考慮雇用我這樣的人,因為公職經歷無法適應科技業。如果我當場感謝她的坦白,調頭走出辦公室,應該很酷。但是,唉!我從來不是耍酷的人。我坐在那裡支支吾吾了半天,直到房間裡的最後一絲氧氣都被吸光了。的確就像她講的,她完全沒考慮要錄用我。
幸好,不是每個人的看法,都跟那位高階經理人一樣。我在財政部工作時,曾和艾瑞克.施密特(Eric Schmidt)見過幾次面。施密特到當時名氣還沒有那麼大的谷歌當執行長後,我就去拜訪他。我跟谷歌的創辦人面試幾輪後,他們給了我個工作機會。當時,我銀行帳戶存款正迅速減少,是該恢復工作、賺錢了,而且應該要快。我依照典型MBA習慣的做法,那是還滿惹人厭的做法,做了一張試算表,把我的工作機會依序排一直行,再把選擇標準橫列在上面,然後比較每份工作的角色、職責等。雖然我心底想要加入谷歌,認同谷歌彙整全球資訊供大眾使用的使命,但用我排的那份試算表來看,谷歌的得分卻是最低的。
我又回去找施密特,跟他說明我的困擾。其他同時給我工作機會的公司,提供的是實實在在的工作,帶團隊、有明確的目標。但是在谷歌,我將是第一個「事業單位總經理」,聽起來是很棒,但擺在眼前的明確事實是,谷歌沒有劃分事業單位,所以實際上無事管理。當時谷歌提供給我的工作,不僅層級比其他選擇低,更重要的是,我完全不清楚那份工作到底要做什麼。
施密特的回應,或許是我這輩子聽過最棒的生涯建議。他一手蓋住我的試算表,告訴我,別傻了(這句話是很棒的點醒),然後解釋,挑選工作唯一重要的選擇標準,就是「快速成長」。公司快速成長時,要做的事情比做事的人還多;公司成長緩慢或不成長時,要做的事情就比較少。太多人沒事做,組織就變得官僚、停滯,人人得過且過。施密特告訴我:「如果有人給妳一個火箭上的座位,別問位子在哪裡,上火箭就對了!」當下,我就決定加入谷歌。谷歌那時候還很小、運作有點混亂,但它就是一個火箭。更重要的是,我打從心底深信那個火箭的使命。
這些年來,我把施密特的建議告訴無數的人,鼓勵他們把生涯試算表縮減到只剩下一欄「成長潛力」。當然,不是每個人都有機會在高科技產業工作,或是都渴望進入高科技產業,但是任何領域都有成長潛力比較高的工作。如果是在比較成熟的產業,還是可以在自己的公司裡,尋找高潛力的火箭——正在擴張的部門或團隊。
穩定 vs. 成長機會
施密特當年對谷歌的看法,結果完全正確,我永遠感謝施密特,也感謝谷歌創辦人佩吉和布林給了我機會。我在谷歌的18個月計劃,後來延長為6年半,我跟這些真正的夢想家共事的期間,學到的遠超過我的想像,但最後我還是覺得時候到了,該在方格攀爬架上移動了,所以我決定再次冒險,進入臉書。
當時,其他公司願意聘請我擔任執行長,我卻選擇加入臉書擔任營運長。一開始有些人質疑我,為什麼會選擇「層級較低」的工作,為一個23歲的小伙子工作,現在已經沒有人會問我這個問題了。就像我當初選擇谷歌一樣,我把快速成長的潛力與公司使命列為優先條件,那比職銜更重要。
我看過很多人太注重工作層級而錯失大好機會。我有個朋友做了4年律師後發現,與其爭取事務所合夥人的位子,她更想到另一家公司做業務或行銷。正好,她有位客戶願意給她做業務與行銷的機會,但那個客戶希望她從基層做起。我朋友承受得了暫時減薪,所以我鼓勵她轉換跑道,但她最後還是決定不要選擇讓自己「倒退4年」的工作。我能理解她要失去辛苦爭取、累積到的資歷與基礎有多麼痛苦,但我的看法仍然是,如果她還要繼續工作30年,「倒退」4年真的有什麼差別嗎?
如果另一條軌道讓她更快樂,給她機會學習新技能,這表示她最終還是向前邁進的。這樣的機會,雖然風險較高,但潛在報酬也較高。當然,人生中有些時候避免風險是好事,在商業世界,規避風險可能導致停滯不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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